引言

2023年12月5日，世界气象组织发布《2011—2020年全球气候：加速的十年》报告，指出2011—2020年成为有记录以来最热十年，陆地和海洋温度升至创纪录新高，冰川融化速度和海平面加速上升，极端天气事件频繁发生，对生态系统、粮食安全和人类健康造成了严重影响，阻碍了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推进，为稳定气候和防止全球进一步变暖，报告提出必须持续大幅降低以二氧化碳为主的温室气体^[1]。该报告再次警示碳减排遏制全球变暖的道路荆棘密布，各国至21世纪中叶温室气体排放量归零的目标任重道远。

中国快速的经济发展，伴随着温室气体排放量的不断增长，2020年碳排放量超过98亿吨，占全球总排放量的30.7%^[2]，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和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不断加强参与全球气候治理的意愿和行动力。2020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第七十五届联合国大会上宣布中国在2030年前碳达峰（碳排放达到峰值）、2060年前碳中和（净零排放），在国内外引起强烈反响。根据世界资源研究所的报告，以欧洲国家为主的绝大多数发达经济体已经实现碳达峰^[3]，因此可利用长达40~60年时间过渡到碳中和^[4]17。中国在推进发展的同时，也承诺力争在30年左右时间从碳达峰走向碳中和。这意味着将达成全球最高的温室气体排放降幅，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全球的双碳实施走向，因此双碳问题有别于普通的生态问题，是一个涉及经济、科学和国际政治和外交的生态问题。中国胸怀大局、主动推动这场超时空超地域的全球共举，也应对外传递这场重大变革和转型的中国式内涵和实践。中国日报社和新华网英文报道平台作为中国中央主要宣传文化单位之一，是中国走向世界、世界了解中国的重要窗口，是塑造中国碳生态国家形象、争取绿色转型舆论话语权的重要阵地。

一.   文献综述

20世纪下半叶以来生态环境的恶化推动了语言学的“生态”转向，学者开始关注语言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两大主流理论学派各有侧重，其中的韩礼德研究模式致力于探讨语言与环境问题相互作用的机制。韩礼德^[5]曾呼吁语言学界肩负相应的社会责任，认为语言既能够表征世界，也能够建构世界，进而助世人认识世界。在这样的建构主义语言观下，学界主要通过话语分析展开了广泛研究。最初的环境话语分析局限于解析环境话语背后的意识形态，随之批评话语分析将研究对象扩展至任何蕴涵生态意识的话语。或通过语言表征揭示背后的生态意识^[6]，或从生态角度批判话语的生态意识^[7]；积极话语分析模式则致力于建构正面的生态意识话语^[8]；多模态话语分析^[9]、隐喻理论和框架理论的运用则进一步拓展了交流渠道和学科边界^[10]；系统功能学理论也被广泛应用于生态话语分析^[11−13]，及物性系统也被赋予了生态意义，在体系和操作性上得到了进一步延伸^[14]。

学界针对话语的生态意识取向进行了追根探源，逐步界定出生态有益性话语、生态破坏性话语和生态模糊性话语等多种生态属性^[15]11-12。生态哲学观的建构则催生了诸多哲学价值观，涵盖生态心理学、政治与经济、环境与伦理等之间的关系^[16−19]。“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生态哲学观则是中国文化一直提倡的价值观，具备高度概括性，可根据不同的生态系统，衍生出不同具象^[20]，更加契合中国绿色低碳转型的复杂性，适合作为顶层哲学观指导学界研究相关话语的生态性和语言综合特征。

围绕碳或双碳的话语分析，国内外学界关注程度存在差异，在社会科学引文索引(SSCI)文献引文数据库中输入“carbon”或“carbon discourse”检索词，未收集到研究碳话语的期刊论文；在大型中文期刊文献服务平台维普资讯网输入“碳话语”检索词，则收集到16篇语言文字学科下的有关“碳话语”的核心期刊论文，时段自2015—2023年。其中绝大多数期刊论文采用语料库结合批评话语分析的方法，研究从文本类型、话语发出者和形象建构视角等维度展开，主要包括国外政府和主流媒体碳话语语言演变和背后的政治经济意识形态^[21−24]，中国政府低碳话语及其与地方低碳话语之间的互动机制^[25]，企业碳中和话语特征及企业形象构建^[26]等。文章根据涉及中国主流媒体碳话语的研究，分别梳理了中文媒体《人民日报》双碳话语的语言体系演变 ^[27]，对《中国日报》和《新华网》英文双碳报道从传播学角度，探讨了多模态传播效果的提升^[28]。对于双碳这样一个本质是发展的特殊生态问题，需要一个科学生态哲学观的指导。而遗憾的是，上述研究首先未从生态哲学观的视域切入或落地；其次，欠缺对微观语言和话语认知的纵深度，整体和局部、表征和认知有所失衡，限制了碳话语在现实中的系统化建构；最后，研究未从生态话语视角拓展系统功能语言学、或者尝试将其与其他理论体系进行融合，以便推导和验证生态话语分析在中国主流媒体双碳对外话语建构中的适用性、操作性和灵活性。

二.   理论框架和理论贡献

语言让人类构拟现实的心理图景，表达了人类对世界的经验和体会。及物系统把经验世界识解为一组可以操作的过程类型，分别是动作过程、心理过程、关系过程和存在过程^[29]213-214。及物性在系统功能语法中包含特定的过程、参与者和环境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用来表征经验意义和体现语言的概念功能^[30]41。世界也是包含所有生命、物质、能量和事件的综合体^[31]，可以被小句及物性解构成为最小经验事件单位，识别生命、物质、能量和事件与生态之间的相互作用，通过生态视角构建世界经验，详见图1。如图1所示，世界经验对应的经验过程可以蕴藏生态意义，如动作类过程对应的是现实世界经验，关系类过程对应事件之间的关系，心理类过程对应心理现象和活动。另外还有以事件发生在自然生态或社会生态系统范围来判定的自然类过程、社会类过程^[32]62-65，以此系统为依据判断具体过程类型时，也应逐次与两个层面下的基本层一一比对。过程类型的名称因此由范围、过程类型下的基本层、以及相应的过程类型3个要素构成，如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

图  1  生态及物过程类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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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者也是经验过程的核心成分，动作类过程的参与者可分为施事、受事、创造物等，归属类关系过程的参与者可分为载体（被表征的事物）、及其属性，识别类关系过程的参与者可分为标记（被进行价值界定的事物）及其价值，心理类过程的参与者由不同心理活动内容而区分为情感表现者或意愿表现者等。参与者同样是语篇功能主位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处于小句信息出发点位置的参与者，代表话语发出者的组篇主位选择，有助于解读经验过程的生态出发点和取向。“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生态观指导下的参与者角色主位分为无生命的物理性参与者角色主位、社会性参与者角色主位，以及有生命的人类参与者角色主位、非人类参与者角色主位、个体参与者角色主位和群体参与者角色主位。如果参与者角色主位的生态性强，则意味着参与者角色主位类别具备多元性和交互性，这与当今多边主义的国际格局相一致^[33]。

韩礼德及物系统界定的言语过程，在生态视角下归属于心理过程，表征人或人格化事物的言语交流活动，是人脑认知思考后的结果，包括交流方、交流内容和交流对象3个参与者角色。新闻报道中通常大量使用引语，学界认为引语可以为分析话语的生产过程提供参考。因为在费尔克劳的三维话语分析框架中，文本是话语实践的产物，话语实践过程涉及文本的生产、分配和消费过程，是对话语生产和理解过程的阐释^[34]。引语涉及话语发出者对交流方、交流内容和交流对象的选择，本研究参考主位类别的生态判断标准中的多元性和交互性，来对引语实践的生态取向进行分析界定。此外，隐喻同样能够反映话语发出者的生态意识。因为人类和行为所依据的概念系统以隐喻为基础，构成和界定了人类思想。无论是常规隐喻还是创新隐喻都富有蕴涵，或突显或抑制事物的某些特征，这些刻画世界经验的隐喻概念建构了现实^[35]130-133，概念隐喻系统也足以刻画一个生态现实。

综上所述，本研究遵循生态话语分析体系和视角，以“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生态观为指导，结合定量和定性分析，以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及物系统理论为支撑，配合参与者主位系统理论、话语分析理论的引语实践维度以及概念隐喻理论，对中国主流国际媒体的双碳主题报道进行综合生态分析，解读背后的整体生态取向、并建构中国国际主流媒体双碳话语生态观。具体理论分析框架，详见图2。如图2所示，本研究框架内部自成体系，以及物系统作为出发点，推导出参与者体系和交流类心理过程，分别为下一个层次的主位系统和引语实践分析提供数据，隐喻概念在及物过程基础上展开。每一个阶段以生态取向归纳进行小结，即语言和环境组合交替分析，推进研究最终提炼双碳生态观。整体研究沿着“语言—环境—语言”“自下而上—自上而下”的路径，以理论支撑得出的分析结果构成连贯的数据传输、相互支撑，而非各自孤立，这是对系统功能学、话语实践和概念隐喻进行的一种新的融合，最终指向两个问题：（1）及物系统、参与者主位系统、引语实践和概念隐喻，是否反映了一致的生态价值观？（2）两大中国主流国际媒体传递了什么样的双碳话语生态观？

图  2  双碳话语生态分析体系化理论框架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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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研究材料和分析

本研究从《中国日报》和《新华网》英文官方网站输入关键词“double carbon”（双碳）进行搜索，收集到10篇围绕双碳的主题报道，时间跨度为2023年7月1日—2024年1月8日，共计8 295字。首先，对语篇语义和实践进行初步处理。即对所有语篇及物性进行人工逐句分析，标明及物过程类型、参与者及其类别。其次，从参与者中筛选出主位参与者并标明类别，从交流类心理过程中筛选出交流方。第三，对过程类型进行量化统计，得出高占比的过程类型，并对其参与者主题进行类别统计。第四，对所有及物过程逐句进行隐喻识别，识解及物过程蕴涵的概念隐喻。最后，对前面步骤得出的结果进行生态观的界定，对生态取向的一致性进行整体把握，进而提炼双碳对外话语的生态属性。

经过初步统计，10篇报道语篇共包含789个及物过程，由于过程类型中的归属类和识别类关系过程均表征事物的特征，本研究将两个过程归为一类。过程类型统计结果，详见表1。

表  1  报道语篇过程类型分布表

序号	过程类型	频次	百分比/%
1	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	443	56
2	社会交流类心理过程	103	13
3	社会识别和归属类关系过程	82	10
4	社会拥有类关系过程	31	4
5	社会意愿类心理过程	24	3
6	社会认知类心理过程	21	3
7	社会创造类动作过程	20	3
8	社会关联类关系过程	19	2
9	社会位置类关系过程	14	2
10	社会发生类动作过程	8	1
11	社会感知类心理过程	8	1
12	社会方向类关系过程	7	1
13	社会情感类心理过程	4	1
14	社会存在类关系过程	3	0
15	社会行为类动作过程	2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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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1可以看出，语篇的过程类型分布涵盖所有3大过程类型，共15个基本层，表明有关双碳的经验事件发生范畴广泛，包括不同事件的发生过程、各界人士的交流过程、事物的特征属性识解过程等等，盘互交错、密织成网。所有过程均属于社会类而非自然类经验范围，说明双碳实现是一场举全社会之力的人为强制达峰过程，是一次广泛而深刻的经济社会系统性变革，没有任何个人、个别组织或国家能够在气候危机面前置身事外、独善其身。语篇整体过程分布在生态因子数量、种类和关联方面具有“多元交互”的积极生态取向，下面将根据过程类型占比，由高到低选取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社会交流类心理过程、以及社会识别和归属类关系过程这3个类型进一步分析。

一   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

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表征社会中直接行动的事件，包括施事和受事两类参与者。通过对443个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的参与者进行标注后，包括395个施事和48个受事，分别占89%和11%。由于施事类参与者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经过对其在语义进行主题聚类，施事类参与者主题类别统计结果，详见表2。

表  2  施事类参与者主题类别统计分布表

施事类参与者主题	频次	百分/%
中国	98	25
ESG，中国建材股份有限公司	57	14
参与中国双碳转型的外企	38	10
中国储能行业	35	9
新能源汽车	34	9
金融	29	7
中国低碳转型	29	7
公正转型	20	5
能源行业	16	4
中外高排放企业转型	15	4
中美能源转型合作	8	2
中国经济政策制定者	8	2
其他	8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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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2可以看出，施事类参与者主要以中国为主题词，其行动过程主要包括：实现双碳目标和绿色转型、投资双碳领域、发展储能领域、提供能源转型财政支持、确保公正转型和建立监督绿色转型的专项工作组。虽然施事者类别单一，但是从施事过程来看，这些事件只能由中国政府牵头全盘统筹，体现了中国政府深度参与和主导双碳实现的决心与行动力。 ESG和中国建材股份有限公司在报道中交替出现，成为第二高占比的施事者。ESG是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责任（social）和公司治理（governance）三个英文单词的首字母缩写，是一种在投资决策中将企业环境、社会和治理表现纳入考虑的投资理念，高度契合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和“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36]，也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寻求更高质量发展的主张一致。语篇中ESG作为施事者的行为主要包括提升加入“一带一路”建设的企业经营管理、保障人类在“一带一路”建设中实现共同富裕等，中国建材股份有限公司作为施事者的行为主要包括践行ESG理念和以更高标准参与共建“一带一路”等。

参与中国双碳转型的外企施事者众多，包括美国陶氏化学公司、国际矿业企业力拓集团和德国西门子能源公司等等，实施的行为主要包括投资中国绿色转型市场、建立绿色材料基地、与中国企业建立合作关系等。其余施事者类别中的行业、金融领域和公正转型等主题词，涉及中国双碳实现过程中的重点行业、财政支持和转型的公正公平问题。社会行动类动作过程从中国政府、ESG理念与“一带一路”倡议、中外企业、重点行业、再到财政支持和公平公正问题，展现了双碳之路上中国政府主导和保驾护行、中外企业行业积极参与的生态积极画面，符合“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生态观。

二   从社会交流类心理过程到引语实践

社会交流类心理过程数量在及物过程总数中排第二，共计103个过程，包含的参与者中交流方参与者类别数量最多，共计93个。将交流方按主题进一步聚类，并按照引语方式进行归类，得出3种引语方式的分布情况，详见表3。

表  3  社会交流类心理过程引语方式和交流方主题分布表

转述方式	频次	百分比/%	交流方主题词（按出现次数由高到低排列）
直接引语	55	59	能源、化工、汽车、金融行业国内外企业高管，中国行业协会高层，中国经济规划主管部门高层， 国际能源署署长
消息来源	26	28	中国可持续发展报告和方案，有关能源、汽车产业和就业的研究报告，国际气候大会和新能源汽车大会，中美阳光之乡声明
间接引语	12	13	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的发言，投资中国储能行业中外企业，能源国企，中国化学与物理电源行业协会官员；中国主管经济规划的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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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3可以看出，交流过程中的直接引语占绝大多数，主要引用了重点行业企业和协会代表、中国经济和国际能源机构高层的交流内容。以能源化工企业的交流内容来看，主要集中于中国能源国企扩大国际合作、外企加大投资在中国双碳领域、外企看好中国脱碳行业潜力，这些直接引语既有事实陈述、也有积极评价。消息来源主要是对双碳实现的总路径和中国路径的综述、重点行业在转型中面临的挑战和机遇，间接引语转述了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绿色转型不能脱离实际、急于求成的原则，以及中外名企高层宣布在中国储能行业的大型投资、相关协会对中国储能行业的发展预测等。社会交流类心理过程，涵盖了以直接引语为主的多种方式，体现了新闻报道的客观性。交流内容兼具事实与评价，来自当事人、权威人士、国家领导人或行业报告，广纳中国绿色转型的先行者、主导者和观察者的言语心声，真实生动的传递出中国双碳博采众议、兼听则明的开放胸怀，折射出“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积极生态观。

三   社会识别和归属类关系过程

社会识别和归属类关系过程在及物过程总数中排第三，共计82个过程，这一类关系过程表征事物的属性，事物和属性是过程主要参与者。生态视角下这一类过程的属性分为专有特征和一般特征，前者表征的事物被称为标记，后者表征的事物被称为载体。对过程的标记和载体进行主题聚类并统计分布情况，详见表4。

表  4  社会识别和归属类关系过程标记/载体主题类别分布表

标记或载体主题词	频次	百分比/%
中国绿色转型和双碳目标	21	26
ESG	12	15
中国	9	11
新能源汽车	9	11
就业	8	10
重点高排放行业	7	9
金融	4	5
中国碳排放	4	5
中国储能行业	3	4
国外矿业企业在华投资	2	2
气候生态问题	2	2
新冠疫情	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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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4可以看出，报道对中国绿色转型和双碳目标进行了重点讨论，主要包括二者对于中国的战略意义、现实挑战、实施策略、关键驱动力、以及二者之间的关系等核心要素。有关ESG理念的表述主要围绕其在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中的重要作用，有关中国的表述主要是中国市场被外企看作重要的投资目的地，有关水泥等重点高排放行业的表述肯定了绿色转型是行业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契机。而新能源汽车和中国储能行业，以其全球领先的汽车销售量和大型储能项目的竣工，呈现快速发展态势。值得一提的是报道对就业问题的探讨，肯定转型对就业产生影响的必然性，以及就业变化规模递减的趋势，指出女性就业人员是转型中的弱势群体，明确社会保障和就业政策的重要性。报道重点解读了中国双碳实现的内涵，定位绿色转型的重点和难点，否定以牺牲社会公正为代价的转型模式。通过“一带一路”共建和外企对中国绿色转型的积极参与、重点行业的低碳转型成就，力证中国双碳的普惠均等和共建共享特质，符合“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积极生态观。

四   参与者主位系统

生态视角下的参与者角色主位包括无生命的物理性参与者角色主位和社会性参与者角色主位，以及有生命的人类参与者角色主位和非人类参与者角色主位等，语篇中角色类别越多元，生态意识越强。经过对375个及物过程参与者进行标注，参与者角色主位类别统计结果，详见表5。

表  5  参与者角色主位类别分布表

主位类别	频次	百分比/%
物理性参与者角色主位	174	46
社会性参与者角色主位	146	39
人类参与者角色主位	51	14
物理性参与者角色主位、社会性参与者角色主位复合主位	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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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参与者角色主位类别主题词分布来看，物理性参与者角色主要包括中国绿色转型和双碳目标、公正转型和就业、中国储能项目等主题，值得一提的是储能行业作为参与者主位占比的突出性。风电、光伏发电等可再生能源具有波动性、随机性等特点，若要建设高比例可再生能源体系，必须在能源系统的储存、调节能力上形成与可再生能源建设速度一致的发展节奏^[37]。社会性参与者角色主位主要以国内外重点行业企业和中国主题词为主，前者的管理层也作为交流类过程的主位，构成了人类参与者角色主位体系。从参与者角色主位类别统计结果来看，主位类别主要是非生命的抽象事物和组织团体，物理性参与者角色强调了双碳转型的重要内涵和储能问题的攻坚成果，社会性参与者角色主位中的企业主题词数量甚至超过中国主题词，说明国内外企业积极响应中国双碳战略，语篇展现了积极的生态取向。

五   概念隐喻

概念隐喻有助于透过语言的外在表现，确定跨越认知域的源域和目标域，洞察话语发出者的思维认知，推导出背后的生态思维。经过对报道及物过程逐一进行隐喻识别，对实例中蕴涵隐喻的及物过程进行下划线标注，概念隐喻类型以及来源实例统计结果，详见表6。

表  6  概念隐喻类型及实例统计表

概念隐喻类型	实例
双碳实现是旅程	To pave the way for a more eco-friendly future, China has set a goal of peaking carbon dioxide emissions before 2030 and reaching carbon neutrality before 2060.
	China navigates the next phase in its development, harnessing a plethora of exciting sustainable technologies.
	China will optimize the path and manner to achieve the dual carbon goals and balance the pace and intensity of the effort.
	The promising market prospects, fueled by policy tailwinds, serve as the driving force for new-energy conglomerates and competent businesses as they compete on the emerging track of the energy storage sector
绿色转型是旅程	Effective transformation of the building materials industry into an environmentally friendly sector can be a path leading to growth.
一带一路是旅程	The BRI is a path leading to a prosperous future while ESG supports people’s yearning for better lives.
能源转型是旅程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s the major driver of the energy transition, which necessitates a systematic plan with phased targets.
储能行业发展是旅程	China’s dual carbon goal and targeted policies have provided strong tailwinds, enabling the country’s energy storage businesses to thrive amid the rapidly evolving market competition.
清洁能源开发是竞技	With excellent progress in developing solar and wind power, electric vehicles, and power batteries, China is a champion of the world in clean energy, said Fatih Birol, Executive Director of the 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
	China is a leading investor in renewable energy development.
新能源汽车制造是竞技	China’s rapid rise to prominence in the electric and intelligent vehicle sector has positioned the country to become the world’s leading automotive exporter.
	The country is also a global leader in the new energy vehicle (NEV) industry, with NEV sales ranking first globally for the past eight consecutive years.
零碳是减法运算	The third phase is the pursuit of carbon neutrality in the period from 2050 to 2060, wherein the remaining greenhouse emissions will be offset by negative emissions technologies and land carbon si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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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6可以看出，隐喻源域集中在“旅程”和“竞技”概念，结合实例中的其他语法成分，双碳实现是内涵各不相同的“旅程”。包括通向美好未来的旅程、驾驭可持续发展技术的旅程、平衡速度和强度的旅程以及乘着政策东风的旅程；绿色转型和一带一路作为目标域，被分别表述为通向发展和共同富裕的旅程；能源转型和储能行业发展作为目标域，是需要政策和技术驱动的旅程。在“竞技”概念下，中国在清洁能源开发和新能源汽车制造的赛道上领先全球。零碳被投射成为一个数学概念，化为减法运算式的一个被减数，而减数只列出了减排技术和陆地碳汇，凸显了二者是双碳实现的关键举措。语篇的概念隐喻在关联人们的常规经验时，突出了双碳实现、绿色转型和重点行业变革以改善民生福祉为本质，是复杂、长期和系统性工程。新能源领域的全球竞技也绝非零和博弈，中国作为参与者和引领者，以绿色“一带一路”为国际合作外交典范，秉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加深国际新能源合作，提振全球绿色低碳转型的信心，这些都是积极生态观的生动体现。

六   双碳生态价值观

双碳议题与生态问题的关系紧密复杂，双碳目标的实现既依赖生态体系的支持、也能带来生态体系的改善，而碳生态问题的全球性和长期性又使得双碳目标不能仅依靠自然规律实现，必须依靠人类社会遵循科学方法论，全面考虑通盘统筹。10篇报道在“多元和谐，交互共生”总生态观的牵引下折射出双碳特质，本研究由此提出双碳话语话语生态观，详见图3。

图  3  双碳话语生态观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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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多元”到“和谐”，再从“交互”到“共生”，双碳生态属性提供了有机路径，分别是“先立后破”与“破界重生”。从报道中的中国双碳实现战略来看，中国政府、公立部门、国内外企业和机构纷纷躬身入局，但仅有“多元”并不能确保“和谐”的达成，应坚持“先立后破”的能源转型思路，大规模发展可再生能源^[38]。清洁能源、储能项目和新能源汽车发展的优先确立，是“先立”绿色能源供给，而“后破”化石能源的高占比困局；中外化工和基建材料行业的低碳举措，是“先立”转型升级，而“后破”高排放生产方式；绿色金融和就业问题分类施策，是“先立”政策保障，而“后破”生态赤字和人力资源风险。

双碳生态属性也为“交互”通向“共生”增加了底层逻辑，从中国能源国企“走出去”扩大国际合作，到外企“走进来”参与中国绿色转型，这样的“交互”打破了市场贸易边界，重构了国际经贸秩序。双碳实现需要关键领域的技术支撑，亟待打破技术创新边界，打造前沿性、颠覆性和系统性技术平台。有了中国政府的统领、社会各界组织的响应，个人也应该履行相应的社会责任，转变消费习惯和观念。打破社会意识边界，再造生态文化体系，而这将决定双碳全面落地的“最后一公里”问题的解决。

“先立后破，破界重生”的双碳话语生态观，可以作为一个普适的价值观指导双碳话语分析，从话语中提炼出蕴含的生态意识，指导人们的生态行为，从而推动双碳实现从平稳有序中过渡、在科学变革中跃升，最终通向造福人类和惠及后代的和谐共生家园。

四.   结语

本研究融合及物系统、主位系统、话语实践和概念隐喻理论，探讨了中国主流媒体双碳英文报道背后的生态观。研究发现，报道从语言、实践到认知维度一致折射出“多元和谐，交互共生”的积极生态观，进一步提出了适用于指导双碳话语分析的价值观：“先立后破，破界重生”，拓展了中国式碳生态哲学观内涵。研究也论证了生态话语分析视角下的系统功能语言学在双碳对外话语建构中的理论支撑作用，为引语实践和概念隐喻提供了详实的素材和数据基础，体现了一定的适用性、操作性和灵活性。三大理论体系在本研究中有机融合，兼顾语言宏微观表征、话语生成和思维认知，为学界系统性开展生态话语分析提供了新的思路。中国对外话语传播者应关注中国双碳转型的前沿动态，既要把握重大事件，也要捕捉具体动向，致广大尽精微，将更多“立破”推进成果和普通民众融入对外生态话语，依照“先立后破，破界重生”的双碳话语生态观全盘统筹，借助更加多样化的及物过程、参与者角色系统、引语实践和概念隐喻，务实系统地对外传递中国式双碳价值观，传播好中国双碳声音，讲好中国双碳故事。